【 垚生 / dayon 民国爱情跨年联文]声声慢(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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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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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审核过不去只能分着发了呜呜呜
(一)
1.
戏台上浓妆艳抹的花旦咿咿呀呀地开嗓了好久,声音清明俊朗,听者皆是如痴如醉。
但坐在对面高台上路垚却非如此,听惯了西方的小调,往后就怎么也受不了这捏些嗓子的哼唧声。
如他姑姑所说,就怪他没福,识不得祖国这美好璀璨的戏曲文化。
不过说来也怪,他偏偏听得了乔楚生的唱腔,大概是偏爱吧。
路垚歪着头百无聊赖的靠着身侧的木桌旁,爪子一个劲儿地摸向小碟里的瓜子,噼里啪啦的磕得不停,一刻也不肯停歇,倒是惹了周身看客们不少的白眼。
说实话,他有点瞌睡了,自家姑姑戏曲的鉴赏能力,他是一点都没遗传到,怪不得姑姑这么稀罕老乔。
话说,什么时候到老乔上台呀,再不出来,他真就快睡着了,半点不带掺假的。
乔楚生本是武生出身,人人皆知他武生惊艳,却不知他花旦最绝,这也是路垚他无意间碰见的。
白老板曾说,要是乔楚生没参军的话,这祖传的戏班子说什么都要传给他,毕竟白幼宁不是管理戏班子的那块料子,就连学戏也没个正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只可惜乔楚生参军之后就几乎不上台了,武生都不唱了更别说唱花旦了。
这不今儿个本应上台的白幼宁偏偏在临上台时起了玩心,此刻早就不知跟着情郎上哪去疯玩去了。
这场戏临近春节,白老板里里外外筹备了几个月有余,戏票子都不知道卖出了多少。
临上场了角儿还跑了,这可是把白老板愁坏了。
幸得恰逢乔楚生路垚休假闲来无事来戏班子逛逛,白老板这才灵机一动,硬是拉着乔楚生来救场,这才有了开头路垚无聊等场的一幕。
这也算是托了白幼宁那疯丫头的福,才得以叫这京城人再一次领略一番当年名震北京城乔老板的风采。
可谓是绝代风华。
还别说,提起这他还挺骄傲的,这是只有他路垚才知道的秘密。
路垚正想着,台上却不知不觉换了曲目。巧了,这曲儿他还真会,乔楚生还教过他,不过这都是早年间的事了。
这次老乔替的场是《霸王别姬》。
见心心念念的人儿踏着碎步随着他不认识的武生登了台,说实话他是吃味的。
真别怪他小气,毕竟谁也不愿让自己的佳人做了旁人的虞姬。
台上的人踱步转身舞剑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多年不上台的军官。尤其是那嗓音,细声小调的勾得看台上的人心直痒痒。
席间路垚更是没少捏着公鸭嗓跟着咿呀得哼唱,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会的曲子。
一场下来他倒是舒服了,他周身的看客却遭了秧。
只见他身侧一个身着黑色大褂的男人气汹汹的站起来,洋作怒气扑了扑靠近路垚那侧的肩头,随后骂道一声“晦气”便拎着他那壶茶水另寻它坐去了。
路垚余光瞟过去那人的背影,摸了摸泛凉的鼻头。
有了刚才的插曲,这会儿路垚倒是安静了不少,视线专心致志的随着台上的人流转。
这京都的看客们大多出手阔绰,向来喜欢当堂打赏,早在乔楚生登台之初,就有人站起来往台上投掷珠宝和大洋,不过也都是小来小去。
对此,路垚自然也落不下,他从大衣里子翻出早就备好的翡翠戒指,找准瞄头一抛。
他给的自然是最好的。
只见那枚戒指最后稳稳的落在了乔楚生才摊开的掌心里。
脂粉下的薄唇微勾,乔楚生侧身不着痕迹的将这枚有心的戒子收了起来。
都不用他看,一猜就是路垚那小子。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只闻悲戚声声起,待项羽一回头,虞姬当即抽出他腰间宝剑,自刎于前…
一场悲剧终归是落了幕。
待落幕后,路垚连抓起大衣溜去后台。
他到时,乔楚生头上的发饰早就卸了大半,路垚微微叹气,早知不那么入戏的好,老乔早说过那把剑从未开刃,他怎么总是看了就揪心呢。
“过来,帮我卸妆。”
路垚走近,俯身接过乔楚生指间轻捏住的面巾,细细地擦拭着这人脸上的妆容,动作娴熟轻柔细腻,宛如对待着至高无上的珍宝。
“老乔…”
“嗯?怎么了?”
听见路垚唤他,正放空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出声,漫不经心地应着。
“咱以后别唱《霸王别姬》了,行不?”
“怎么?我做别人的虞姬吃醋了?”闻言,乔楚生挑眉轻笑,翻手拉过身人的手腕,一个措不及防便把眼前人拉进自己怀里,抬手轻捏这人的下巴。
“让我好生瞧瞧,路少爷是哪里生了气,竟不想让我继续唱这曲子了?”
乔楚生这模样活像调戏良家的霸王,只不过他身上的流珠戏服倒是违和了不少。
“那倒是没有,就是…见你抹脖子不舒服罢了…”为了衬乔楚生,路垚还真就做出了个小媳妇的模样,索性就依偎在乔楚生怀里,丝毫没想起来自己还比乔楚生高上几分。
路垚的回答明显让乔楚生楞了几秒,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轻笑道。
“怕什么?又没开刃,你不是只听得懂这一个曲子吗,这可是我特意换的。”
“好吧好吧,对了,过几天春节你怎么过?”
知道乔楚生特地为了自己改了曲目,路垚心里瞬间又美滋滋起来,忙问起自己一开始的打算。
乔楚生又怎不知路垚心里的算盘,他轻轻将路垚推开,似乎是太嫌弃路垚的慢速度,他夺过这人手里面巾,自顾自的对着铜镜摆弄起来。
“我春节自然是要在白楼里与爹和幼宁一起过的。
我跟你说,大年夜那天你可得回路家去,我可不想大过年的还被路焱找。
再不济,你吃完年夜饭再来寻我,我在楼里等你,咱们去放天灯好不好?”
见路垚许久还不出声,乔楚生又连问一句。“三土?你听我说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良久路垚才撇着嘴回应,看得出来他很是不愿。
“行了,别委屈了,晚上我让你住下好不好。”
“行!”
果然,看着路垚比翻书还快的心情,乔楚生宠溺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2.
乔楚生至今还记得那年初见路垚时模样。
那天他本是被路焱叫去喝茶的,喝得还是上好的普洱。谁知热茶还没喝上几口,那路阎王就压着个高个子的走了进来。
果然他怎么就信了路焱的邪,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怎么还有闲情雅致请他喝茶了,感情是有事求他。
路焱压来的人乔楚生还真认识——路家幺子路垚,倒不是他见过这位少爷,主要是这路垚在这是北京城里太过出名,想不认识都难。
他还听说这路垚本事大得很,没少做出把路老爷子气背过去的事。
啧啧,是个狠角色。
得知路阎王有事求于自己,乔楚生自然也要摆出副大爷的模样,在主座翘着个二郎腿,端着个青花瓷杯,轻轻抬眸看着眼前皆是愁眉苦脸的哥俩儿。
“这小子带你队里,替我管管,给我留口气儿就行,条件随你开,只要我能担得起我都答应。”
乔楚生一听来了兴趣,什么条件无所谓,关键宰路焱一顿实在难得。
只见他缓缓地举起手,随后竖起五根手指。
“五十杆枪?好说。”
谁知下一秒主座上的人摇了摇头。
“五千杆,还有我听说路森前几日孝敬你十条烟卷,我不多要,匀我一半就行。”
“你可真敢要呀…”路焱听后抽了抽嘴角。
这乔楚生狮子大开口,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给句痛快话。行,今儿个人我就带走,不行,咱就免谈,人你愿意给谁给谁去。”
乔楚生那模样就想那气人的活地主,狠得路焱牙痒痒。
无他,路焱只好咬咬牙忍心割爱,谁让自己有个这么操蛋的幺弟,怪得了谁。
“行!”
路焱人一答应,乔楚生立马乐呵呵的站起来,从路焱手里接过他那操心的弟弟。
只见他比路焱还简单粗暴,直接忽略路垚龇牙咧嘴的痛苦面具,拎过他的衣领带着走。
“走吧,小少爷,你哥把你卖给我了。”
“乔楚生,你慢点,嘞疼我了!”
“没大没小,叫哥知道不?”
如今想想,乔楚生总觉得路焱是为了报复自己,才把这小祖宗送来自己这的,毕竟为了修理管教这人,他可没少费心力。
只不过期间乔楚生也算是乐在其中,与路家人不同,他很欣赏路垚的聪明活泼劲儿。
他很感谢路焱把路垚送过来,在他慢慢无光的日子里平填几分亮色。
从那以后军营里的兄弟都知道乔四爷身后跟着个叫路垚的小尾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他的副官呢。
3.
对于常年呆在军营的人来说,休假总是过得飞快。
一晃眼,就到了除夕正日子那天,这不路垚一大早上起来,趁着路淼没时间管他就溜了出来。
去小贩那里打包了两份豆汁儿,就跑去了乔楚生那里。
哪成想他一掀开棉絮,就看见乔楚生整个人裹在厚重的长棉袄里,跨坐在长板凳上磨长刃。
瞅着眼熟儿…
“这是楚霸王那把剑?”
突如其来的冷风不禁让里屋的人打了个寒战,乔楚生抬起头看向带进冷气的人轻嗯道,随后又补句。
“快进来,怪冷的,别踩门槛儿,小心你舅揍你。”
路垚这不肖子孙一听还来劲了,楞是又踩了几脚,才乐呵呵的走进来,把护了一道儿的豆汁儿放下。
“我可不怕他,他要是揍我,一会儿我就剪头去。”
“做你舅怪倒霉的。”
路垚随手将脱下来的大衣搭在手旁的棉被上,又凑近过去。
“你给他开刃干嘛?不是说这玩应儿不开刃吗?”路垚说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真不是他说,他打心底膈应儿这把剑,总觉得它是不详之物。
“谁知道了,爹让的。”乔楚生应着,手里的动作却是一刻也不停。
路垚连哼哼几声就摆条长凳坐在旁边,边看着乔楚生磨剑边捧着一碗豆汁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突然乔楚生转过头来,挑眉看着身旁的人儿。
“要不要试试?”
“行呀。”路垚当即答应,起身跨上乔楚生给他让出来的位置。
路垚从乔楚生手里接过磨刀石,笨笨磕磕的有一下没一下得磨着。
乔楚生则是摸过豆汁儿喝了起来,斜着眼瞧着路垚的动作。
“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这干起活儿来怎么这么笨呀。”他笑着贴近身子,单手压下路垚手里翘起来的手柄。
“这得放平了,贴着边儿磨儿。”
“知道了知道了…”路垚嘴上应着,却还是皱着眉跟手里较劲儿,大有把剑磨废的架势。
乔楚生笑着摇了摇头,放下空碗走过去坐在路垚的身后,握住他正在挥舞的两只手,将人环在怀里,下巴靠在挺拔的肩膀上轻声道。
“轻点儿,你看这样…”
见自己身后的人这般认真,路垚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他微微侧脸,薄唇轻轻掠过爱人的白皙的脸颊,事后还如无辜者一般控诉着。
“老乔,你勾引我…”
面对路垚狡猾的笑容,宛如一只刚偷了腥的猫,乔楚生只得抬起手洋作生气般敲了敲他的脑袋,却怎么也遮不住嘴角的那一抹勾起,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你呀,不干活儿,净捣乱。”
最后路垚还是没磨几下,就被来找乔楚生谈公务的路焱揪了回去。
路家俩兄弟走后,乔楚生便望着凌乱的打磨石发愣,好一会儿才无奈地吐出一口雾气。
“这三土,磨个剑都磨不好,以后可怎么办呢…”
4.
路垚始终秉记得乔楚生的话,总是惦记着吃几口就偷偷溜出来,小来小去陈酿的黄酒终究也是没少下肚,眼角眉梢更是上了不少红色。
最后还是路夫人受不了这人的软磨硬泡背着路老爷子睁一眼闭一眼,这才把人在大年夜的晚上放了出来。
路垚连忙套了个外套就跑了出来,生怕误了乔楚生兑现承诺。
这北京城冬天的夜晚冷风倒是烈了不少,一股股小寒冷钻进微开的衣领里,本是带有微微醉意的路垚,这时倒是清明不少。
路垚驾驶着从他哥路焱那里偷来的汽车,老远儿就看见白楼那里灯火通明,顿时本是微冷的身体暖了不少。
净也生出了有人在家等他的错觉。
他快速的翻车下来,掀开贴了倒“福”的棉絮,扑面而来的热气。
路垚才一进门,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响起的推牌声。
只见乔楚生、白老板、白幼宁、小六子四个人围着四方桌子打起了麻将,席间自然是少不了白幼宁耍赖的吆喝声。
见几人打得兴致,路垚也没打扰,他脱去衣服挂在墙上,侥有兴趣的靠近过去瞄了一眼离得最近的白幼宁的牌面。
啧啧,这手气差的…
还没得路垚发表意见,前面坐着的白幼宁就是一阵哆嗦,她忙护住自己的牌叫道。
“去去,去找我哥去,一身冷气,冻死人了,别偷看我牌。”白幼宁说着还不住嫌弃翻起白眼。
“切…谁稀得看似的。”
瞧白幼宁那样儿,他简直看了都糟心,路垚忙走到乔楚生位置身后,双手搭在这人的椅背上靠下去。
“你爹放了出来了?”乔楚生嘴里咬着烟卷,漫不经心地问着身后人,手里的摸牌的动作却是娴熟的半点也不停。
“你也不看看我的能耐儿。”
路垚嘴里哼哼着,皱着眉伸手将乔楚生嘴里叼的烟头扯了出来。
“你又抽烟,都不听话…”说着竟还自顾自的放进自己的嘴里,才吸上没一口便呛得重重地连咳好几声儿。
他连忙把嘴里的最后一点儿烟气儿吐出来,皱着眉抱怨着“这烟卷怎么这么辣?”
“谁知道了,问你哥去,我从你哥那儿顺来的。”乔楚生嘴上应着,手里打着一副好牌,心悦之意不经意便上了眉梢。
乔楚生话音才落,对坐的白老板竟微微叹气起来,他哼着粗气儿,才开口便是一阵老人家的语重心长。
“你们呀,就是说话不听,学什么不好学抽烟儿,这不把好嗓子给糟蹋了。
楚生呀,你也是,我怎么说你也不听,前几天登台,嗓音是怎么也比不上你初学时了,可惜呀…”
乔楚生笑着应着,却也不耽误他把烟卷从路垚手里抽回来,想来他也是没少嘴上应付白老板。
路垚百无聊赖看着乔楚生打牌,只等着这人什么时候玩完和自己出去逛逛。
突然身前人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头,勾住路垚身前的衣领拉近,乔楚生歪着脑袋在路垚的耳畔旁低语。
“你帮我玩一会儿,我去解个手,幼宁胡一饼,你看着点…”
“哥,我还在,说话能不能背着我点…”乔楚生说话声不小,倒是让白幼宁一字不漏听见去,只见这人怨幽幽看着正亲昵的两人。
乔楚生倒是不以为然,他眯着眼睛笑了笑,拍了拍路垚肩膀,留下一句“好好打。”就捏着他那半截烟卷起身离开了。
路垚一听让自己替场,顿时心里有了打算,方才白幼宁的牌可在他心里记着呢。
白幼宁哪成想自己张罗的打牌,连输好几局,如今还要被这狼狈为奸的两口子算计着,这叫什么事儿呀,她心里有气,连着打牌声都大了不少。
路垚替牌坐庄,心里盘算着说什么都要赢得大点,让白幼宁这丫头片子哭着给他银票。
几轮下来,白幼宁楞是憋了一手牌,摸牌也没摸到个好东西,摸一个打一个,真是倒了血霉了。
“你们都看着我,我换牌总行了吧。”白幼宁说着就把自己心心念念的一饼打了出去。
“点炮儿,庄家胡了!”见白幼宁将一饼打了出来,路垚立刻笑呵呵的把牌撂了出来。
鱼儿上钩了,也不枉他算计一场。
白幼宁气势汹汹的将藏在桌布底下所剩无几的银票甩到路垚的面前,撇嘴扯着嗓子叫到。
“不玩了,不玩了,你和我哥就可着我一个人坑儿是吧。”
路垚则是一脸财迷样儿,笑嘻嘻把其他三家赢过来的银票拦在怀里。
见身侧路垚如此模样,白幼宁恨自己没把一把银票甩在这地主脸上,没让他尝尝金钱的铜臭味儿,都对不起这人一脸贱样儿。
这时乔楚生恰好带着冷气回来,修长的指尖又捏着新点的烟卷,他身披绿色的毛领大衣倚靠在门楣处,整个人惬意极了。
只见这人在渐渐升起的烟雾中微弓着身子,浓眉下弯,红唇微抿上挑,看得出来这位好看的军爷儿此时心情很是不错,乔楚生笑道。
“又是谁惹我们家小祖宗生气了”说着他踩着厚重的皮靴站直缓缓走过来,洋装生气继续道。“三土,你是不是又惹幼宁生气了?”
乔楚生面对着路垚,却怎么也在脸上找不出半分恼怒反而满是笑意。
“是呗,我记牌的本领太厉害了,又把幼宁惹生气了。”路垚挑眉调笑般应和着乔楚生的话。
白幼宁则是一脸气愤无语的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
果然话本子里说得没错,有了不省油的嫂子,哥就不是自己哥了,这话如今她是深有体会。
乔楚生逗人也逗完了自然也是心疼自家妹妹,他抬手摸了摸少女柔顺的马尾辫安抚一番,又在路垚震惊之下抽走他桌布下大半的银票摊在白幼宁面前。
“啂,给你的压岁钱,开心了吧。”
不得不说白幼宁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见着身前的银票子顿时脸上的戾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收起银票炫耀般在路垚眼前晃了晃。
你赢了又怎么样,我哥还是向着我的,这银票子还不是我的。
那鼻孔朝天歪嘴笑的样子简直想让路垚狠狠的拖出去把她揍一顿。
没办法大家都在,他无法发作只好看在老乔的面子忍下这口恶气,看着自己身前的几十张安慰自己,剩下的肯定是老乔给自己的。
可谁知,下一秒他亲爱的老乔就在现实中给他一个狠狠的巴掌。
只见乔楚生将剩下的银票子捋了捋全数交给了对面的小六说道。
“这剩下的给戏班子里的兄弟们分一分。”
小六连连道谢笑嘻嘻的接过,数着钱就乐呵呵的抬脚离开了。
几轮麻将下来,白老板也累了,无意于在与这些小辈打闹,嘱托几句乔楚生别玩的太晚就拿着自己所剩无几的本钱就离开了。
一时之间人竟走得干净,就剩下乔楚生与路垚两个人。
“老乔…”路垚瞪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得如一条摇尾巴的大狗狗一般望着乔楚生。
“好啦好啦,怎么可能没有你的份儿呢。”说着只见乔楚生如献宝似的从里兜里掏出一块手表。
这是路垚想了许久的表,那天他在杂志上看了许久但苦于人脉与价格,这块表只能在他心里念念不忘,可谁知老乔居然记得如今甚至买了下来送给了他。
老乔一定废了很多心力才买到的吧,毕竟这块表可不是就钱就可以得到了。
如今的路垚眼中哪里还有心念许久的表,他满眼都是送他表的人,他是如何的幸运才让上天将这心软的神送来自己的身边,又是何其的幸运得到神的垂怜。
路垚起身一把将面前的爱人拦进怀里,唇瓣缓缓的靠近怀中人的泛红的耳垂。
乔楚生则是被路垚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有些晃神,他笑着只当做这人拿到新年礼物太过心喜罢了,他伸手拍了拍路垚的后背出声道。
“三土,你…”
可还没说个所以然便被身前的人打断。
“老乔,别出声…”
路垚极力克制着。
这人为什么总是这样,用他那所剩无几的温度温暖呵护这自己。
爱人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路垚的唇去清风般略过爱人白皙的皮肤最后流连在那人上扬的嘴角处,他一点一点地轻啄乔楚生的唇线,最后愈演愈烈。
他想就在这里在爱人的身上打上自己的印记,路垚狠狠的吻住面前的人唇,疯狂般吸食着怀中人所剩无几的呼吸。
路垚如此贪恋独属于乔楚生的味道,却一味灵巧的撬开爱人的齿贝,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气息度过去。
他想让怀里这个名为乔楚生的男人独属于自己生生世世…
5.
乔楚生相当不喜绝代风华这个称号,毕竟得了这个称号的人多多少少都没个好下场,他还想和路垚过一段好日子,担不起这名头。
今年算是个暖冬,虽然下着雪但却不是很冷,不过有些雪花太过调皮,总爱钻进人的衣缝里,再加上阵阵冷风确实寒人。
乔楚生应了路垚的要求,衬着纷飞的小雪两个人并肩亲昵的走在雪路上。
虽然是除夕,街上人来人往的倒也是不少,小巷里满是小贩透着寒气的吆喝声。
光鲜亮丽的北京城到底是穷苦人撑起的天,没钱的人哪有资格在温暖的房子里一家团圆过春节。
与乔楚生在一起后,路垚难得学会照顾人,他熟练地单手紧了紧乔楚生脖颈上的围巾,随后便拉起那人微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怎么这么凉,明明有人疼呀。”路垚轻捏爱人泛凉的骨节,皱着眉嘴里不停嘟囔道。
“可能你给的还不够吧。”乔楚生珉着嘴笑着,他刻意贴紧路垚挤在这人的身侧,藏在路垚口袋里的手则是反手调情一般勾起手指头挠了挠那人的手心。
有了乔楚生打头,路垚自然也更大胆些,他笑着微微低头,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那我在多给你一点。”语落柔软的薄唇便从乔楚生的微凉的脸颊有意无意的划过。
乔楚生的脸渐渐泛红也不知是不是冻的。
“三土,去给我买串糖葫芦。”
乔四爷扯了扯路垚的衣袖难得露出撒娇的样子,路垚那还有不应的道理,连连跑去小摊买了一串。
“老板不用找了。”路垚笑呵呵的拔下一根他认为最好看的一串,将大张银票递给老板。
“谢谢老爷,新年快乐。”老板连忙接过将银票收好。
“新年快乐。”
“老乔你看…”路垚献宝似的将糖葫芦递到乔楚生嘴前。
乔楚生才想要接过谁知却被这人躲开了。
“我喂你,这天怪冻手的。”
余光向下扫到这人微微泛红的手背,乔楚生心底说不出的感动,鼻头忽的有些酸,他笑骂了句“腻歪”,便张口将又大又红裹满糖衣的山楂咬了下来。
“好吃吗?”
“好吃…特甜…”语落,乔楚生注视着路垚微亮的眸子停顿一会儿。
“三土,我想带你回哈尔滨看看,那里就连雪都是甜的。”
“好,那我们得赶着冬季去…”
哈尔滨埋葬了太多他不美好的回忆,但那依旧是他的家,他想带路垚回去看看那个他出生的地方。
6.
乔楚生本是哈尔滨人,少时家中在当地也是个名声挺大的富商,但奈何恰逢饥荒又遇奸人,一场雪中的大火将整个乔家烧的干干净净。
那年雪很大,不知埋了多少人的尸骨,硕大的乔家十几口的人一夜之间,只余下个堪堪十几岁的乔楚生。
如今看来,尽管许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清晰的记得明艳的烈火中肆意纷飞的白色雪花以及灰色碎片。
他很冷却被大火灼的刺痛…
他曾在父亲临终前听闻南边有活路,十几岁的他便扒了父亲尸骨上的破碎的棉衣套在身上,将家中族人草草埋在土堆里不至于生前还是体面人死后没个藏身的窝,之后当了母亲唯一留下来的长命锁只身一人一路向南流浪。
天不亡人又或许老天兼顾,他乔楚生也是命硬,拿着点当来的碎银子一路向南,他始终记得埋葬在雪中全身冻得僵硬的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得活着…
为了这一句话,他乔楚生拼了命的活着,他捡过被人丢在地上的半块馒头,被人当做小偷放狗追过,被贩人的败类抓过,他拼命的逃,为的就是活着…
他想活,漂漂亮亮的活…
有个宫里的老太监替太后出门到奉天买东西,恰逢被一群人打得半死的乔楚生,乔楚生应该是恶事做尽的老太监唯一施舍的一点善,他见雪中破衣下满是伤痕的孩子太过可怜便谎称已经净了身带回了宫里。
从那以后大太监身边就多了个腿快手脚利索的小太监。
再后来八国联军进京后,沉睡中的紫禁城彻底乱了。
老太监趁乱带着一大堆珠宝丢下乔楚生就逃了,乔楚生倒也不怪他,也不是老太监突发的慈悲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街头了,如今大难临头谁会带着个拖油瓶?
只是,在这尸横遍野的京城里,没有钱,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再后来他就被白楼的白老板收养了,初进紫禁城当差时他曾与进宫献演的白老板在太后的宫门前有过一面之缘。
许是因着一碗水的情分,在他再度流浪之际白老板收留了他,又因为他太过灵气特讨白老板喜爱被收做了养子,一个异性人破格进了白家的族谱。
他学东西也快,年岁虽照寻常人大了些,但在他这也不妨事,白老板当初就常念叨,楚生这是祖师爷赏饭吃,旁人求不来的福分。
只可惜乔楚生志不在此,他想去当兵。他那个被埋在大雪里的爹做生意前就是东北军出身,打小他便心心念念着,现在亦是如此。
白老板也是疼他,见他如此坚决也没拦他,只不过人老了逢年过节的问,没少念叨他。
好在他乔楚生争气,愣是靠自己在军队里闯出了一片天,路焱常说,他佩服的人不多乔楚生算一个,要命的很,出了名不怕死的疯子,这也是他把路垚送到他那里的原因之一。
命运或者是公平的,似乎是看他太苦决定给他一点甜头,所以路焱把路垚送来他身边。
7.
京城的冬天虽下着雪天气到不太冷,不过小冷风倒是刺骨得很,手放在外面没多久就冻的有些发红的趋势。
俩人找了一圈卖天灯的都没找到,索性就在小馆里买了点花生酒菜,还有路垚最爱的烤鸭。
虽然现在京城人已经很少烧炕席了,但乔楚生依旧将就是他的老本本怎么也不换上眼下流行的床或者是铺板。
俩人坐在乔楚生烧得热乎的炕席上,裹上棉被这才暖和一会儿。
等指头有了知觉,路垚立刻就拿起他特地跑去北街头买来的高粱酒献宝似的倒到乔楚生身前的小杯里。
“老乔,你尝尝他家的高粱酒,前些日子路森带回来过一次,我尝了口特带劲儿,就想着你肯定喜欢。”
乔楚生在路垚满是期待的眼神下,拿起酒杯小抿一口。
酒液流向喉咙的那一刻,辣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随之而来的便是高粱酒独特的浓香夹杂着些许甜味。
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情绪,使他的眼眶发酸,随后乔楚生便仰头将余下的一饮而尽,算算竟也有一两的量。
“老乔…”
“三土…你先听我说…”乔楚生微微舒了口气,许是酒后壮人胆,他拖了这么久的事,如今才敢开口告诉对面的人。
“我和你哥商量了,打算年后就把你送去康桥大学,这是船票…”说着乔楚生便将口袋里皱了许久的船票拿出来放在两人之间。
路垚听后冷笑一声。
“乔楚生…这是在通知我?”
“嗯…”这便是他的回应。
“我本以为,你和我家里那帮老顽固不一样,你不是说…说只要你在,我的人生,我的自由都由我来决定吗?
只要你在没人可以带走我,可是现在呢?
乔楚生,你骗我…”
路垚红着眼掀翻两人之间的木桌,哗啦的一声,两人一起精心准备的年夜饭随着木桌一起打翻在地。
他栖身上去紧紧的握死眼前人的肩膀,迫使这人的垂下的眸子对上自己。
“三土,平津地区马上就要沦陷了,日军很快就会攻到北平,你现在走才是最正确的…”
“那你呢?”路垚继续问着。
“我会守在这里,我不想让北平成为第二个东北,我会守着北平直到我死…”
这话乔楚生曾经便与他说过,答案其实他早已知晓,只是他没想到乔楚生这么狠心,想徒留他一个人活…
“你觉得我怕死?
老子也是中国人!怎么你们能做英雄,我就要临阵脱逃?
乔楚生,你能不能别这么狠,自己想做英雄,我就活该一个人活吗?”
说话间竟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他趴在乔楚生的肩头上。
“老乔…我想和你一起留下来…我求你…别留我一个人走,我不怕死…真的…”
乔楚生强忍住眼角处的温热,他轻咬薄唇这才抵住心脏处的刺痛,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
“三土,有人走,有人留,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才有的救,你得走未来才能救留在这里的人。
路垚,我在等你回来救我。”
路垚还是走了,他最终还是坐上赴英的那艘轮船。
乔楚生与路焱站在渡口眺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影子。
“那小子走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路焱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乔楚生。
“明日你就带着几队人出城,我带人留下来死守北平。”
短短一句话,乔楚生便定了自己的命,如今谁人不知留在北平那便是死路一条。
“楚生…”路焱似乎要继续说什么,但却被乔楚生打断了。
“路焱,你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等路垚从英国回来,他想做什么路家都不能拦他…”
语落,乔楚生便沉默地提起脚边路垚留下来的皮箱也不再理会路焱的回答转身离开。
路焱望着乔楚生逐渐消失的背影良久才回了句好字。
只不过这时风恰好太大,他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见…
有彩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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